2010年1月4日 星期一

丁莊夢


丁莊夢

閻連科
麥田文化





重感冒的日子,窩在床上還是放不下手上的這本書。
早餐過後,K催促著我去換下睡衣、去盥洗、去休息。
不過,我還是在餐桌邊放不下這本書。

也不能說我特別鍾愛這小說,只是,我一讀長篇小說就會有這樣的行為出現。不到最後一頁,什麼其他事都不想做。

不過,閻連科的故事說得真好。

丁莊夢
是一部關於中國河南愛滋村的長篇小說。
九十年代,在中國政府倡導賣血救國的政策下,許多赤貧的農村在利誘之下踏上了賣血、採血致富的腳步。這的確造就了一段虛幻的繁榮時期。不過在缺乏正確的衛生觀念下,不當的採血致使愛滋病迅速的傳播擴散。愛滋病所帶來的恐懼和死亡迅速地戳破了因為販賣血液所帶來的繁榮泡影,耗盡因為販血而得的財富和快樂。賣血的村子一個接著一個地枯槁掉了。

這是可怕的故事。可怕的是當死亡已經無可避免,什麼都無以為懼了,什麼事似乎都可以了。“死亡”成了賺錢的商機;“死亡”變成為所欲為的理由;“死亡”是喜事而不是喪事了。

小說從一個小男孩的靈魂來敘述被愛滋村裡的人性貪婪和自私,生命和死亡,一個村莊和許多家庭的瘋狂與沒落。純真孩童的敘事觀點平靜地、無批判地描述他父親、爺爺、叔叔、和全村人在賣血和愛滋風暴裡的恩怨糾葛。小男孩沒得愛滋,只因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誤食了一個毒番茄而身亡。小男孩的父親是採血賣血致富的血頭,而毒番茄是村人為了報復他的貪婪而丟的。

這個敘事觀點一開始時引人注意,也因為敘事者是個靈魂,所以他早就超脫於故事情節的紛擾之外。一直到小說的最終卷,這小孩的靈魂也無法置身事外了。小孩的父親大發媒介冥婚的生意財,連小男孩也被指派了一個冥婚的對象。小男孩的靈魂哭呀喊地千百個不願意。可是除了通靈似的爺爺聽到之外,所有的大人們各各歡歡喜喜地進行著這冥婚。

原來,死亡不是結束啊。活人的行為和慾望仍支配著死了的人和活著的魂,攪亂了生死的秩序。

大部分的時候,故事行進間,孩童的敘事觀點是有作用的。不過,在很多描寫的口白部份,作者的精準度卻不符合孩童的口吻和想像。這似乎是很多作者在使用特定敘事觀點時容易忽略的問題。如之前我談過的附魔者也讓我有相同的感覺。附魔者所使用的多面相敘事點讓故事有多層次的呈現,不過也許是作者本身的寫作方式非常特出,所以各個角色在自述時有時候會有說話雷同的情況出現。

閻連科的寫作像唱歌謠一樣。覆誦的文句間,時間、空間、故事一步步慢慢推進。慢慢的,像沒力氣似地推著沙堆,使勁地推,推著一個沈重的故事,堆著一個荒涼落寞村裡的悲傷故事。

其中我喜愛的一段描述如下:

平原上似那腥暖甜甜的湖。
平原就是了那灌滿著腥味、甜味、暖味的沒有邊的湖。
黃昏了。
誰家的羊從學校那個方向朝著丁莊裡走,咩叫聲像一根竹竿在那湖面上漂。順風箭箭地漂,把那湖面的靜,穿出了一個洞。
黃昏了。
有人趕著放了一天的牛,慢騰騰地朝著莊裡走,哞叫聲不是一條線似的貫在平原上,而是一灘而泥樣朝著四周緩緩地浸,橫慢慢地流,又把羊叫聲穿破的洞給補上了。
黃昏了。

閻連科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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